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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田力
摇啊摇,摇到外婆桥,外婆叫我好宝宝,糖一包,果一包,外婆买条鱼来烧……
踏在西街的青石板路上,走过日思夜想的小桥,天气是那么晴朗,暖暖的冬阳刺得眼睛眯成缝,思绪也摇摇晃晃的。小桥下的河水早干涸了,裸露出大大小小的石头,河畔的树郁郁葱葱,林中滑滑梯的大石头依然光溜溜的但爬满了野草。小桥的尽头,嘎嘎坐在老屋门口的石墩子上,拄着拐杖,敲打着地上松动的青石板,和对门的奶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。看到我立马起身笑嘻嘻地迎上来,我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,摸一摸她那岁月沉淀下的四十五度弧线的驼背,硬得像一个鱼骨头,手硌得慌,却怎么都舍不得松开……
嘎嘎,嘎嘎,儿时的我风风火火地跑过小桥,就开始大声呼唤着外婆了。飞跃过青石板路,先在老屋外的石墩子上面喘口气,坐着凉悠悠的,一看见外婆佝偻的洗菜的身影,立马雀跃地穿过天井,来到堂屋嘎嘎的身旁。她每次都是叫我慢点,然后跑去火坑边,拿出粑粑架,那黑黢黢的糍粑架就这样摆放在红通通的柴火上,我看着入迷,早就忘记了来时呕吐的不快。我望着头顶嘎嘎炕的腊肉香肠,再看看灶台上她亲手做的霉豆腐,馋得流口水,一口气要吃一个大米糍粑和一个苞谷糍粑。还有嘎嘎做的酸萝卜酸姜酸叫头,一点不夸张,我从来都是抱着整坛子大快朵颐。小时候无忧无虑,在嘎嘎家吃完喜欢的食物,穿过天井还可以趴到外面的铺台上买喜欢的零食吃。冬天她会烧最烫的水,给花脸猫的我洗脸擦嘴,那时候可觉得太难受了,现在想想多幸福。夏天的时候可以和表姐妹们跳到小桥下的河水里开心地游泳。再大些了,会跟着背着一背篓衣服的嘎嘎屁股后面来到小桥下,浣衣踩水,偶尔光着脚丫站在嘎嘎放在洗衣板的衣服上跳来跳去,嘎嘎边捶打着衣裳边笑,那是童年最美的时光。
渐渐地长大了,小桥和青石板路似乎也变得越来越窄,没两步就走到了石墩子旁。嘎嘎,嘎嘎,我提着香蕉推开老屋的门,嘎吱一下的声响,嘎嘎停下手中的活,笑眯眯地说,我宓宓来了啊。然后一刻不停地忙活各种我爱吃的菜,去后院扯她亲手种的香葱,还会宰一只她喂养了很久的大公鸡。我也会打趣地抚摸嘎嘎那因为年岁松弛的如豆腐脑般的下巴,她每次都说我没大没小。长大了我不太想留宿嘎嘎家,因为最让我不适的就是那个唯一的后院猪圈旁的茅房。那时候农村的晚上,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嘎嘎家的厕所除了就两块木板搭在粪池上的简陋外,还有会时不时扒在猪圈上“偷窥”的又大又丑陋的猪,再加上前面就一块简陋的布脏脏地垂着,这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而言,着实很不舒服。和嘎嘎睡,她会盖特别厚的被子,盖在身上,晚上我常常做噩梦。醒了又得上厕所,嘎嘎无论睡得多沉,都会打着她那似乎一直有电的铝电筒陪着我去。一路上还有鸡舍的咕咕声和猪圈的哼哼声。白天太阳出来了,我会第一时间跑到小桥上看风景,嘎嘎喂完猪也会嗑着瓜子和我聊一聊近况,而我会喝一杯她泡的茶(一大盆瓷缸里面就一片绿色的长锯齿的叶子,却是我喝过这世上最好喝的茶,以至于后来一直询问嘎嘎叫什么茶叶,她说叫错口木)当然我也有很多青春的故事没有告诉嘎嘎,就和她一样笑着眺望着远方,只觉得阳光洒在身上是那么地温暖。
成年后,回嘎嘎家的次数越来越少,每次经过小桥时都会觉得变了个样。走在青石板路上,内心都有不同的触动。叫嘎嘎的时候会特别开心有时候又特别感伤,有时候难以形容……工作后拿了第一份工资,带着嘎嘎和妈妈一起去了趟海南。当时已经八十出头的嘎嘎和我们一起坐大巴十个小时,然后从长沙转飞机去了三亚,虽然旅途辛苦,嘎嘎全程拄着拐杖,我们去拜南海观音,去西岛上看海,拜托开船的人卖票给一个八十岁高龄还有高血压的嘎嘎,她不但没晕船,还高兴得像小时候吃糍粑的我。我们走在路上,有陌生人赞她身体硬朗,有老人夸她拐杖好看,去餐厅门口的服务员说欢迎光临,她说我都才来你们就要关门啊,逗得我和妈妈捧腹大笑。而这些在海南岛的点滴成了她后来人生最美的一个记忆,反复在亲人那谈论了好几年,我洗给她的相册也是翻了又翻,这也是我为嘎嘎做的最棒的一件事。
嘎嘎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,自从身体大不如从前,她又不能自己种菜做饭之后,就不得不过上了东迁西徙的日子,在几个儿女家辗转。这样嘎嘎明显不如以前快乐了,困在一百多平四方天地中,儿女子孙都各自忙碌。虽然我们也会偶尔带她去晒太阳散步,但她还是特别怀念老屋,想念和村里老太摆龙门阵养养鸡的清闲。住在我们家时她还可以和逗逗几只画眉鸟,每次我们回来了她都会有说不完的话和问不完的问题,也会重复说着讲了很多遍的她的故事。去了舅舅家有时候我们都很不习惯家里没有老人欢喜地开门,期待地相送。有洁癖的嘎嘎老了以后最让她难受的就是洗澡的问题,每次打电话问她有什么需要都是可以的话给她洗个澡搓个背,而我不能做到以前她陪我去茅房的陪伴,偶尔帮她抠抠那鱼骨头一样的突出的背,她说比吃肉还香。后来身子稍微爽快一点,她又回到了老屋,养了好几只鸡,有次我回去她怎么都要我带一只上城煲汤喝,我看着嘎嘎一声吆喝,跑得最快最肥的那只母鸡就冲进嘎嘎的怀抱,嘎嘎蹲着亲了好几下大母鸡,看得出喂养得有多好,当然也有多舍不得,但她硬是把母鸡塞上了车。再后来嘎嘎已经不太能走得动远路,也禁不起过多的舟车劳顿了,索性一直待在老屋,逢年过节或者她大寿我们子子孙孙去看望她,每次给她钱的时候她还要推脱好久,说着一些很悲观的话,那时候的她瘦得像一道影子,让我不忍心多看几眼。怀孕过后我想把好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嘎嘎,有个周末我不知道为啥说什么都要回去一趟。回到老屋,她见到我们很平淡地寒暄,喃喃自语怎么舍得来看她,没有听见她亲热地叫宓宓,我很不习惯。我跟嘎嘎说宓宓肚子里有小宝宝啦,嘎嘎开心得说很好。妈妈问她我是谁,嘎嘎叫孙女婿的名字,望着我笑着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,我觉得嘎嘎可能是在和我生气,亦或者是真的已然分辨不出我是哪一个孙女,我好难过好心疼,偷偷地抹眼泪。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听讲殡葬改革如果死在城里都必须火化,好肉麻啊。我拉着她的手安慰着,心痛得不知所措。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,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次竟变成我们祖孙俩的永别。
十二月底那天我记得舅舅说嘎嘎在家突然叫不醒了,视频里面我们全家一起呼唤嘎嘎,一起哭,那么无助,我大着肚子哭得撕心裂肺。最终在爸妈的担心亲人的劝说下,没有回老屋送嘎嘎最后一程,我在家哭了很久很久,哭到一个人分不清时间,眼睛疼得受不了才勉强入睡,我真的不敢相信最爱的嘎嘎就这样离开了我。
距离嘎嘎的寿终正寝已经三个年头,我小心翼翼到不敢点开任何和外婆相关的照片视频,看到街上拄拐棍的老人都会泪流满面。唯一的一次梦里,嘎嘎挺直着腰杆站在小桥上笑着跟我挥手,我激动地第二天跟妈妈说嘎嘎背没驼了,一个梦也开心了很久。近乡情更怯,直到今天大辉开车载着我和女儿,还有妈妈,回到老家。我第一时间来到嘎嘎的坟地,虽然不是千里孤坟,却也同样无处话凄凉。西街开车几百米转个弯就到嘎嘎的坟前了,旁边有好几座已经砌好碑的坟。背后就是公路,面朝方坡那山峦叠嶂的风景。我想外婆比较爱热闹的个性应该会挺喜欢这里吧。但是又想着她那么有洁癖的人,又会不会不喜欢?我跪着烧一些嘎嘎爱的零食,剥开一个金桔,突如其来的一阵风,漫天的纸屑飞舞,大辉说嘎嘎在笑,我泪崩大哭,从未像现在那样希望她再叫一声宓宓,却已是天人永隔。摇啊摇,摇到外婆桥,外婆叫我好宝宝……妈妈哼着童谣哄着怀里的女儿,我含着泪准备接过女儿,她撒着娇说嘎嘎抱,泪水再一次打湿了我的眼眶……
回到西街的青石板路上,这条路又似乎变得这么宽这么长,我望向石墩子上空空的,回过头看着眼前这座承载了我童年的快乐、青春的心事和成年的触动的小桥。在想嘎嘎会不会就化作这座桥,越看视线越模糊,因为它明显就像嘎嘎眉宇间的笑,像她弯弯的嘴角,像她独有的佝偻的背影……
责编:向波
来源:龙山三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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